小毛猴子 发表于 2006-5-10 18:09:00

干涸(很久之前的作品)

沙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地平线以内的全部。我牵着永远不会说话的骆驼就在这辽阔无望的沙漠上行走。没有神看到,所以我也不会虚伪的祈祷。肆无忌惮的风扬起横扫万里的刀刃,嬉戏般的在这荒原上掀起波澜。细沙打在身上,没有感觉。长久的行走使我愈发感到沉重,压迫得我几欲匍匐,沙已成为我的一部分,它将肆意增加我身上的重量,掩埋我。我也是这沙的一部分,和风一样,将此处的沙带其彼处的使者,然后消亡在沙漠的围困中。正午的烈日嚣张的蒸发着我的汗水,蒸发着行走的希望。它贪婪的压榨着这贫瘠的沙漠,任由冲杀往复的风侵蚀本已细碎的颗粒,以便更深入的蒸发。我取下骆驼背负的第六个水囊,小心的拧开,双手托起,喝下了一些水。水是希望,可这水囊中的水只能代表时间,生存着去寻找希望的时间。我抚摸着胸前火红的凤凰护身符,却发觉这是在浪费体力。
行走,没有目的地,只有方向,这里与那里都是黄色。我平静的向北走,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切的价值都取决于是否能延长我的生存时间,任何的浪费都可能导致这只有目的没有目的地的行程的失败。而平静是应具备的基本心里素质,心浮气躁都很可把自己逼疯。一切都显得虚幻,所有的希望都来自我所坚持的方向,北。
行走,穿越午夜。这死寂的荒原仍然没有改变它的形态,整个平面都均匀的铺着在夜色里偶尔借用星光闪烁的沙砾。当我查看柴的时候,发现剩余的只能用一天,就是说我如果明天还找不到水源,以后的路程将倍加艰难,甚至会面临回头南行的失败。
火焰探试的烤着我带来的骆驼肉和面包树果实。我靠在我那年轻而平静的骆驼身上,它卧在火堆旁,支持着我,它吃过了今天的草料,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找仙人掌当点心,如果有,它吃的倒真不少。火光映照在我和骆驼的脸上,我看着它那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的脸,轻轻吸了口气。如果我还找不到绿洲,我或许会死,它却不会,沙漠是它的乐土,它会自由,自由的生活。因为我可能会死,我可能。火星弹跳着窜上火苗的尖端,我拿起一根烧得炭黑得火把,走。
行走,我熄灭了火把,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刺出时,我看着 我的骆驼。算了,我们就走下去,看睡会赢,我赌上性命,你赌上自由。
逐渐升高的太阳似乎告诫我在沙漠中要等待日落才好赶路,可我想这恒古不变的太阳已经看到我不停的在它的关照下不停行走了十一天,可它却不知道我走了十个夜晚。微笑是浪费,没有人看见,神也不会留心,没有意义。
天空终于对我开了一个很有创意的玩笑,天空中也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尽头。我很想笑,可是一旦我笑出来,或许就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让我停下来。这是个可怕的念头,有人曾经看到一些沙漠中的流浪者不停的笑,或是不停的哭。那漫天的沙漠却不散去,仿佛是天对我的嘲笑。
我是个国王,对的,一个拥有整个沙漠的英雄,一个无匹的神,我爱我的国土,我在这辽阔的沙漠,我无垠的国境中奔跑,我向着北方奔跑,我的骆驼它忠实的跟着我,在我的领地奔跑,它是我最忠诚的臣民。
天空中那辽阔的沙漠仍在蔓延,而我终于停止了奔跑――那种疯狂的序曲――牵着骆驼,安静的行走。我又拧开了水囊,喝下了这个水囊中所有的水。

我没有感到饥饿,可我今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我点燃火把,留下一天用的柴火。回头望去,却一无所有。上一个足迹被风沙所掩盖,北极星恒久不变的震慑着北方的天空,清晰的,炫耀着明亮的光芒,而此时,万物无声,俨然是对它的威严的崇拜。
黎明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钢琴的声音,我惊异我竟然还记得三年前在吉普赛人那里听到的乐器声音,或许那声音早已烙印在我的心里。那流水般的旋律让我感到宁静,而在这万物寂寞的沙漠上,这种心中的旋律也成为了一种难以扼制的欲望。
骆驼依然安静的行走,我试着让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下来,而我又听见了那首歌:
昏黄
那无垠辽阔的沙漠
我的家园
风如刀一样挥动
而我仍寂寞的牵着骆驼
这个永恒的地方
永恒没有绿色
永远没有欢乐
如果你点燃那炽热的火焰
烈红的颜色
就祈祷遇见那
重生的凤凰
于是我大声的把它唱出来,低头看见那美丽的护身符闪耀着血红的颜色,继续向北。骆驼依然安静的行走。

我看见篝火在扭曲,挣扎,灰烬却逐渐多了起来,柴在灰烬中显得突兀,而凤凰却不曾见,凤凰不曾见,夜肆无忌惮的蔓延,我的骆驼仍卧在那里。我想,我在打哈欠,我的确该睡觉了。依稀中,我见到柴末端那萤火虫般的火光。
即使天空中那残暴的太阳已经发动了新的一轮袭击,我仍无法相信我不过是做了一场梦。那只凤凰,就是凤凰,它那暗红的身体从南方飞来,可以看得出它飞得很吃力,它飞到那只有点点火星得篝火上,突然火就剧烈得燃烧起来,它也燃烧起来,它燃烧得像太阳一样耀眼,发出呼呼得声音,凤凰转眼就化为灰烬,,可一声尖锐得啼鸣直指苍穹,然后一只燃烧着的耀眼的凤凰就从灰烬中飞出,红色的火焰就在它身上燃烧着,它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向北飞去,好像光芒般闪逝。这是不是梦我不知道,但那的确是和我的护身符一样的一只凤凰,即使我从来没有见过。可醒来却没有异常,可这又太过于神奇,让我惊疑。我的护身符仍然闪烁着那神圣的红光。
我努力倒出水囊中最后一滴水,第七袋。已经没有水囊了,而绿洲似乎还是传说中的奇迹,没有踪迹。我放弃了嘲笑,行走。
一阵恶风卷着沙砾向我的方向冲来。我卧在卧在地上的骆驼的怀里,蜷缩着身体,等风沙停歇。
我摇摇头,从沙堆中爬出来,看着我的骆驼也站起来。我转头向北,我如果没有记错就是那个方向,竟然发现风吹出了一具骆驼尸体和很多行李。我奔跑过去,几乎放弃了我的骆驼。那里有四歌满的水囊,一些干柴,和一些食物。我感到喜悦和惊惶。我又可以多活几天,却也要受多些的痛苦折磨,而其后果很可能是死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没有绿洲,在着没有人性的沙漠里。
行李交到我的骆驼的背上时,我又想到,它又少了几天的自由。
我微笑了一下,也许我明天可以看见那个传说中的绿洲,那条河。

年轻人,你们八个是这个村子里最强的勇士,我们的家园正在面临干旱的威胁,以这个速度下去,我们的这个湖在两个月之内就要完全干涸。这是个可怕的灾难,所以,你们将向八个方向去寻找水源,这是决定我们村子生存的大事,你们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你们是我们所有的希望。去吧,为了我们的生存。
我的方向是北方,曾经有人从北方来到这个村子,并定居下来。我最好的朋友杰一家人就是从北方来的。此后流传着北方有一条大河的传说,甚至有人说杰的父亲是河之北的国王。

我突然觉得风开始柔和起来,不再那么的强,而且有一种已经陌生的水气。我不敢相信这种气息,也许我已经疯了,活着快疯了,这很可能是幻觉。
沙漠却开始显得奇怪起来,不再像原来那么炽热。我希望这次是真的绿洲,真的水源。
当我看见一片棕榈叶在天边升起,那葱郁的绿色,我觉得那仿佛就是我的天下,我的帝国,那是生存的绿色,我看见的是胜利女神的微笑,和谐的美感。
我放开了骆驼的缰绳,奔跑着,向那美丽的绿色。
我看见那美丽的河流,欢悦的跳动着,奔流在宽阔的河道之间。光滑的触感,清凉的温度,清澈透明。这是我这么久以来见到的最美的景色,这美丽的河流不过几十米宽,却比整个沙漠都辽阔。那挺拔的棕榈树伸展开长长的叶子,投射下大片大片的影子,我已经好久不见的影子,风柔和的吹过,影子也微微抖动。
清澈的流水点点滴滴的就渗透了棕榈的绿色,泛着荧光,照耀得波光粼粼。河水便载着星星点点得闪烁,漾着环环得水痕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在我的双手和河岸见辗转回荡,反复与迎面的波纹碰撞,激起点点水花,溅得我浑身都是。
我跳进水里,感受着那柔软得触感,感受这河水的美妙。
你是埃?
我抬起湿漉漉滴水的头。一位高大的老人,头发胡子眉毛都是白色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显得很肃穆。
你是埃吧,杰所描述的和你很像。
呃,我是。怎么?
这封信是杰留给你的。另外他让我带你回到国都,就是北边的那座城。

埃:
事实上,你是这个北方帝国的皇子,我是这个帝国的大将军的儿子。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称谓,它却是事实,没有任何的欺骗。
这个北方帝国在20年前被另一个国家攻打到了国都之下,你的父皇托付我的父亲带你离开国都。我父亲只带着不到一岁的你和我离开了国都,然后走了很久到了我们的那个村庄,他把你送给你的养父母,然后带着我生活。他作好了准备,如果敌人来到这里,找到了他,他会说我是皇子,来保全你。可是他实在没有料到,当他为国王卖命的时候,我的母亲却被告知丈夫已阵亡,而国王竟然封她为王妃。这实在是奇耻大辱。可是你是无罪的,父亲发誓要报仇,却仍然希望国家安宁,所以他等到你20岁,才趁这样一个机会让你回到国家,而我和父亲将会去复仇,我会以你的身份去接近国王。
我知道你会想要阻止我,可我仍然把这封信留给你。因为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父亲大概已经报仇了,而我现在会以国王的身份等待你,然后再把事实昭然天下,我会如实的把一切说明。你大概不会对一个素未谋面且卑鄙无耻的父亲很看重,即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不必担心皇位,我会等你来这里,然后把皇位还给你。议会会惩罚我,我毫无怨言,但请你帮忙饶过我的父亲。
                              

一间拉上窗帘的屋子里,我双手抱头,坐在床边。我突然有了个作国王的父亲,一个做了无耻勾当的父亲,而我却要成为国王,这一切都是那么混乱,没有任何的道理。
我希望这是假的,我仍然是一个为村子寻找水源的勇士,有一个淳朴善良厚道的父亲,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而不是一个什么皇子。我想我不能作什么国王,可这个国家却会被一个谎言所蒙蔽,即使这个谎言是善意的,但它却是令我蒙羞的,我必须做些什么,可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我想我应该立刻去皇宫,去阻止这场可怕的事件,我宁可作皇子,也不希望我的无罪朋友,杰和他的父亲因争取公平而被惩罚。如果我作国王,他却要被惩罚,以弑君的名义,那我宁可让他逃走。
我必须去皇宫。

那座有着巨大圆顶,四壁镀着金子的建筑就是皇宫,一个圆顶的巨大城堡一样,一个囚禁着自由,充满了贪婪,罪恶的地狱。我对这个上空布满乌云的建筑有中发自内心的厌恶。只有在皇宫对面的一条街上在乞讨的老乞丐让我觉得这座城是真实的。
两个士兵站在一堵高墙的前面,这感觉好像监狱。
你不能进去,先生。
我竟然被阻止在门外,这个简单的道理我竟然没有考虑到。我不可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要求国王出来见我,即使国王是我的好朋友。
我突然看见我胸前的护身符,那只燃烧着的火红凤凰,这或许是皇家之物。
这个可以表明我是否可以进去。
啊,请您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当国王的仪仗队的骑士和高头大马如喷泉一般从城堡涌出来并像道路旁的松树一样站在两侧,一动不动时,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而国王那陌生的面容更令我感到可怕。
“欢迎你,我的孩子。”国王那张肥胖的脸的笑容没有任何亲近感,那没有皱褶的脸让我作呕。
大将军呢?
我不敢问杰怎样,如果问起杰,他若还在假装皇子,那么他会被拆穿。
“呵呵,我想知道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看见他身后走出的杰,还有杰的父亲。
“把你的护身符拿来,我看看。”
我不能说自己是真还是假,我不能死,杰也不能死,我呆站在那里,手里的护身符攥得紧紧的。
“把你的那个护身符先拿来。”
杰就那样向国王的高台上走去,他手里拿着一个我看不清的东西,有一条链子,链子和我的一样。走到一半的时候,杰回了一下头,望着我,眼中有一种奇怪的哀怨。我突然知道我来得比他预想得要早。可这将会如何。
杰把护身符递了过去,那个姿势却很奇怪,他左手递过去,右手却似乎在颤抖,但是除了我似乎其他人都没有看见,我看到杰的父亲突然拧紧了眉头,又很不自然的放松开。
我突然抑制不住我的声音
不!
杰的右手突然不再颤抖,瞬间从他腰际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竟俨然那个夜晚我所见到的凤凰!
一种恐惧的表情突然在国王那肥胖臃肿的脸上凝固,这使得他的脸突然显得非常的瘦,好像我在城里见到的那个老乞丐的脸。所有人都围上去,原本整齐的仪仗队乱作一团,那本华丽的高头大马发出冲天的嘶鸣,我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一切竟然这样结束。

我醒来时看见了很多人,很多穿着华丽的人。他们都围在我床前,看到我醒来,他们都忙后退,然后下跪。
吾皇万岁

我挣扎着起床,全然不顾这群人的跪拜。我抓着一个道貌岸然的绅士的领子,把他拽起来,那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却和国王的恐惧有着千差万别,这是种猥琐的恐惧的表情,和国王的表情煞是不同。
告诉我,杰在哪!?
“那个行刺国王的人,已经被乱剑砍死了,和他一起的那个中年人逃掉了。”
什么!!!!
我一把放开他的领子,瘫坐在床上。
“啊,他不幸被叛党杀害,我们正在缉拿凶手。”
带我去看他的尸体。

杰的面容已经血肉模糊,身上至少有几十刀的伤。
我突然抑制不住胸口那种致命沉重的痛,蜷缩着倒在地上,那人想要扶我。他的肮脏手已经触摸到我。
滚!
那人不知所措的跑了出去。

把你那碗水给我吧,你又不喝。
不。他说
你又不喝。一会儿会干的。
爸爸告诉我要有足够的水蒸发,才会有云下雨。
那天晚上天下了雨,我就学他看着一碗水直到碗里什么也看不到。可之后就没再下雨,而我就把这事忘记了,可他却坚持好久以致他脱水,那次他差点死了。我很怕,后来每次都把水分给他一半,他不要。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可现在他却坚持着自己去做一件不能完成的任务,他死了,我却活着,作为一个所谓的国王活着。
我艰难的站起来,走出那个陈放尸体的停尸间。
我对那个诚惶诚恐的人说
将他国葬,带我去见我父王的尸体。
国王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水晶棺里,他仿佛比生前消瘦。那表情也显得奇怪,似乎为着什么事情遗憾。

我要去把南方的那个村子迁到河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我亲爱的国王,我要告诉您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们的一个军队几天前夜里在国境附近发现了一群正在向北推进的人,他们自称是来自南方的一个村庄。我军在考虑到可能是敌军来犯的情况下,将所有人消灭。直到天亮才发觉这些不过是一群正在迁徙的平民。经过调查,他们的确是来自您所说的村庄。陛下,我们已经将这些人厚葬了。
我感到胸口又一次如杰的死一样的疼痛,我抑制住动手杀人的欲望。
把那个军队所有军官全部处死。

我感到莫名的疲惫。7年,我过了7年生不如死的国王生活,尽管我的臣民现在都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已经让我的国家国富民强,人民可以像朋友一样,而不是对国王一样友好的对待我,可我却真正的感到疲惫。我被囚禁在这可怕的皇宫中,与我的村子,我的朋友,我的勇士的称谓终年不遇,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所有的往事都在脑中浮现,折磨着我。我想我比以前还要瘦了。
这一天,我又见到了把我带进这座城的那个白发白眉白胡子的黑衣老人。岁月在他脸上仿佛凝固,就好像那个恐惧遗憾的表情在那个国王脸上凝固一样。
埃,我想我该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你父亲常独自去的,或许你能重新认识一下你的父亲。
那是一个沙漠中的石屋,在平坦的沙漠中显得突兀
石屋的石头斑驳不堪,破碎风化的石头在沙漠里显得摇摇欲坠。
屋子里只有一本日记,一本书页都风化得泛黄得日记,一些书页都已经破碎了。
我翻开标有143年11月,也就是24年前的那页
“我封了格的妻子为王妃。”
我想格大概就是杰的父亲。
“她的生活已经贫困潦倒,我不能看着朋友的妻子受这样的苦难。
我知道她会为格守住贞洁,当然,我不会有任何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在格回来时和从前一样美丽,让格知道我是不辜负他的。”
我读完这页泛黄的纸,望着干涸无垠的沙漠,毫无表情。

ZZ! 发表于 2006-5-10 18:57:00

小毛猴子???

小毛猴子 发表于 2006-5-10 19:49:00

UMI视觉? 我好象知道的...好象是校摄影协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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