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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X3 b/ ]0 A7 O) U 丹桂飘香的季节' F! ?- c' A! F$ q3 U
( ^' p, S/ S7 O: E# z( u, t那个女人很坚强,她独自养活了四男一女,包括我的母亲——她唯一的女儿。她的丈夫去世的时候,她最小的孩子四岁。她靠纳鞋养活了她所有的孩子。那个女人,我叫外婆。
. m: J. `# Y+ d4 l 外婆家门前有棵桂花树。桂花树比我的母亲老。外婆说,树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外公种的。外婆爱之如命。我朦胧的记得,桂花香了的时候,便会被送到外婆家住一段日子,有时,一直赖到第二年夏天才肯回家。
5 y6 G/ C* J$ S! z/ l) _# g& ~ 桂花树下永远有条老狗,拖着一条瘸了的腿在桂花树下闲逛。那条狗叫阿黄。原是哥哥的,后来便在外婆家定居了。那时的我还不记事。阿黄是比我还大的狗。于是,阿黄永远是条老狗。外婆喜欢阿黄如同喜欢那棵桂花树。
8 ?) _( p- ?' e" l2 r& ] 记得春天的时候,外婆通常都会坐在桂花树下晒太阳,外婆的腿是有病的,时好时坏。春天的阳光很温和,外婆晒着晒着便睡着了。我粘着阿黄,我比阿黄小一丁点。阿黄很温顺,从不咬我。似乎在外婆家的日子永远都是这么过的。! l9 \* ?) ]! m- H* f' G% C( h
冬天,记忆里的冬天会下雪,下那种很厚很厚的雪,比被子还厚。那时的我便忘了桂花树在哪,但外婆却在桂花落尽的时候,便给它缠上一圈一圈的绳子。阿黄便不出门了,整天赖在外婆脚旁睡觉。我围着火炉很高兴地转,也常去拉拉阿黄的胡须,打扰它的美梦。冬天是个清闲的季节。于是,外婆的房子突然多了好多人,围着火炉聊天。聊什么,记不清了,也许也从不曾听过,现在想来,也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4 S2 s& |2 E* }9 y4 Y" Z/ z
阿黄很少跑,或者离开桂花树很远。阿黄有一条腿是瘸的——那年,阿黄被开水烫了。那一年,被开水烫的还有我。我只在左手留了一道疤,阿黄却毁了一条腿。那一年,我五岁,阿黄比我大,是条老狗。母亲说,阿黄给了我一只手。开始,我不懂,后来,我懂了。这是外婆最心痛的事,心痛阿黄,更心痛我。* o0 m- J9 Q3 l' p6 A8 b2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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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4 ?9 W; V. l0 f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十岁,阿黄比我大,是条老的不能再老的狗。桂花树也很老,只是照旧香了又香。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如此坚强的女人为何选择一条令人费解的道路,抛下了我,抛下了桂花树,也抛下了一群儿女。外婆死了,在突然间撒手而去。外婆下葬的时候,我和阿黄都被裹的白白的。母亲哭得很伤心,所有的人都很伤心。我和阿黄被挤在人群中,阿黄太老了,走的很慢。当我们到墓前的时候,我看见母亲晕过去了,看见外婆的棺材被放进去,看见阿黄在抽泣,然后叫了一声,看见自己蹲在地上,搂着比我小的阿黄,看见我的眼皮直直的往下掉,看见自己最后睡着了……9 I( m. a/ T. p8 {& V8 }, X, k6 |* W
外婆死后,大家都说阿黄是条通人性的狗,活不长了。母亲想把阿黄接家,我们回家的时候,阿黄像平常一样把我们送到半路,然后停下来,看着我们走。父亲拉它,哄它,拖它,它也不再向前走一步。母亲放弃了,说:“随它吧。”我们走远了,阿黄才回去。回去之后,阿黄真的病了,但没有死,只是瘦了,瘦得皮包骨头,却依旧围着桂花树转。: S/ Z" |. Q9 ~' k" C
阿黄死的时候是冬天。到它死后,我才知道,阿黄十四岁了。活了十四年的狗太罕见了。阿黄老死在桂花树下,所有的人都夸它是条好狗,所有的人也都打着它的注。,最后,阿黄被分割了,舅舅给我们一条腿。那一天,父亲煮了狗肉,很香。当我们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母亲问:“哪来的?”父亲沉默了。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说:“阿黄死了……”那一盘狗肉最终被倒了。从那时起,我们家再未吃过狗肉。4 m# F# R2 i6 T: f
阿黄死了以后,外婆家似乎又少了什么,每每来去,只留下一棵比我母亲还老的桂花树静静守侯。再过了 几年,桂花树被一个商人买走了。于是树也没了,只留下一个很深很深的坑,记载着这里曾经有数的历史。夏夜,无知的醉汉跌入了坑里。于是,坑也被埋了,什么也没留下。1 |% ]( N# _4 |, y4 t1 c! e
再过了这几年,一切都模糊了,模糊了一切原先记住了的东西,只有丹桂飘香的时候,才突然记起那棵桂花树的身姿,还有桂树下的女人,和她身边的老狗。慢慢清晰却又慢慢模糊。只留下一些飘渺。唯一有凭有据的也只有左手一道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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