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土开发商的故事】过年回老家 邻居在上海做房地产的 今年他家没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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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泡杯茶。
回来慢慢讲故事。

     我的老家在浙北一个小农村，东临太湖，地势平原，是典型的杭嘉湖鱼米之乡。小的时候，春季就跟着大人下地，大人们种蔬菜小孩子在田埂上跑来跑去，捉蝴蝶啊，摘油菜花啊，摘豆耳啊。有时候也去太湖边挖芦根。
( G3 A6 e& M0 G     我有个邻居，叫阿中，不过人们一般不喊他阿中，而是拉搭阿中（吴语口音），就是有点不着调不靠谱的意思。拉搭阿中并不干活，每天游手好闲的，20出头的时候，娶了个媳妇是隔壁村的。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小孩子都去凑热闹，起哄，剌耷阿中也从来不生气，让他亲就亲让他抱就抱。平时，拉搭阿中到了晚上就到处窜门，天南地北的胡侃，我只知道村里有这么个人老大岁数还让父母养着，从不干农活，有时候我站在阳台上偷偷看他家，总发现阿中蹲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拿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的划着，煞有介事的。我跟姆妈说拉搭阿中又蹲在门口呢，姆妈就会立马把我拎回去，告诉我不许看。关于拉搭阿中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蹲在门口比比划划，像在作图一样。
) \" L% ^; ?" p% ^0 X1 b) ~      后来我去城里上学了。再回老家已经是十多年之后。
- G" A5 h  K  K1 {9 N" Q      大约是2002年，那年，家里发生变故。突然有一天阿爸也不见了，姆妈说，阿爸在外面工作暂时不能回来。可我隐隐感觉家里出了什么事，因为姆妈把自己的小厂子关掉了，然后带着我回了老家。
/ V! n9 q2 q! \& P+ s      我们家什么都没变，不过我的邻居家变了，原来平房换成了2层楼房，外面粉的白白的，很好看。村上的人说，拉搭阿中在上海发财了。接下去的半年时间里，村上的青年男子一半都离开了村子，据说都去上海盖房子了。浙北除了有水有平原，在浙北的西南地区也有许多山区，那里盛产煤矿和石矿。阿中他们就做着混凝土生意。混凝土的分类有很多，建筑常用的是普通混凝土，可是做生意的人并不老实，以次充好那是常有的。上高中那会儿，常听说上海楼塌塌事故不断，我就在想，那些楼会不会有一些是阿中他们造的，我听说，他们通常会在混凝土里加些碎砖矿渣什么的，而不是纯粹的用砂、石（我们自己家造房子的时候，一般掺了碎砖矿渣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建筑废料的混凝土都是用来随便铺门前的道路的，不会加到墙体中）。
* t! g5 @/ W: B! X" T6 v      建筑材料这回事儿，上头禁令不断，下头仍旧血迹斑斑。那个时候我只希望，自己不要住到他们造的房子就好。（当然世事无常，现在我也在城里了要住kfs造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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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O5 E2 S发一张阿中家前年新造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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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里往外看）

      小时候过年，除了拿红包最喜欢的那就是放烟花了。没回老家以前，每逢春节阿爸老早就买了烟花在家里，街上不让放烟花，阿爸就会把整筒搬到天台上去，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后来回老家了，阿爸不在，姆妈还是会给我买烟花，不过那种拿在手里的，很便宜，有10发20发也有50发的，花样有单一也有炸开的。农村里那时候还很少有正儿八经放烟花的，小孩子都是玩这种便宜烟花过过瘾，其实就是一个放的比较高的鞭炮而已。然而，2003年那个春节，我在老家看到了第一个城里的烟花，正是我的邻居阿中家放的。
! }0 O4 u  e* o5 B8 [2 v3 d& D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那个春节看到的烟花是最美的。农村纯净的天空下，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那一朵朵烟花仿佛是盛开在整个夜幕中，铺天盖地的。远近几个邻村都能看到，我站在天台上，能感受到周围很多人家的躁动声，小孩子就更直接了喊着叫着“看烟花咯电视里的烟花咯”。
      我并不知道，烟花可以这样美丽。我同样不知道，发财可以这么容易。
) X* z& q$ ?0 j  p! V      之后的几年，很少听到人们口中叫拉搭阿中了，虽然阿中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在家门前画圈圈。随着那一年，阿中往村里开进了第一辆宝马，他媳妇往村里开进了第一辆大奔，基本上人们连阿中都很少叫了，而是用搞建筑的代替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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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几张他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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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6 P: i8 e说说2005年吧，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 T5 t# R7 j+ t3 [$ g4 Q. y$ s# T那一年，我高考以两分之差落榜浙大。
  p2 m! F3 \  S( x那一年，超女出了李宇春张靓颖周笔畅。
- a3 r& z/ b0 e9 S& B+ G( ?- d那一年，涛涛当选了主席。
那一年，朝核危机六方会谈延迟了又举行了。同一年，阿中的婚姻也出现了危机。
其实故事很老套，阿中三十出头，人高马大，事业丰收，典型高富帅，搞个把婚外恋什么的似乎人之常情。阿中老婆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不但泼辣，还有个当书记的爹。阿中老婆的爹跟我阿爸一个办公室，阿爸回家偷偷告诉我们，阿中要是再不识好歹，老头子就要找人弄死他。不过还没有等到老丈人弄死他，阿中的工地出事了。先是楼板断裂，砸死了一个工人，打官司善后忙的焦头烂额，刚顺口气，3个月后阿中开车把一个突然冲出马路的老人给撞了。老丈人说他是遭报应，他老爹说是新房子风水不好。于是，他们把在城里新买的房子给贱卖了。这一来，婚外情风波也被冲淡了，阿中继续做他的生意，不过据说，市场规定严格了很多，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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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v4 f5 l1 ]9 s! u0 u阿中家的烟花还是年年都放，从一开始的大年三十放一桶，到放十分钟；2007年，已经发展到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初五都放上十分钟了。村子里的人衡量阿中钞票赚的多不多的标准就是当年烟花放了多少。
- Z  o( f" a8 I# R0 g08年，阿中的大女儿转学去上海读小学。也正赶上我失恋那会儿，08年的暑假我去上海散心，就住在阿中家。
+ E: Q% p  Z  A8 S$ o0 B0 h阿中家在徐汇区，地方比较小只有两个房间，倒是一点没有暴发户的派头。阿中住在工地，阿中老婆和女儿住在主卧，我住客卧。半个月中，我几乎是足不出户，每天都在辅导小妞的功课，偶尔在晚上带她出去乘凉。他们在上海的生活并不像回老家后那样奢华，倒让我有点疑惑。他们夫妻两部车加起来的钱也足够他们换个大点的房子了。阿中老婆没有什么嗜好，白天也是去工地，周末也会带我出去玩，我们三去过南浦大桥，去过陆家嘴，去过外滩。一个是没念过书的少妇，一个是还没念多少书的小孩子，我一个念了点破书的大学生跟他们也实在是话不投机，就一个劲儿拼命逛，然后拼命吃。
  r0 r, u8 @* [- J4 }8 H1 E半个月后，我觉得我的情绪平和了，也实在觉得无聊了，就提出回家了。没想到，阿中说他们也回家。我问工地不忙吗。阿中说，今年不是很忙。
这是我关于08年的记忆。那个时候，还没有为工作生计发愁的我全然没有关注过任何关于金融危机房地产危机等问题，也是在毕业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08年他们竟遭遇了一次不小的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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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我是切身感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威力。09年毕业的同学想必都和我一样，在为将来担忧吧。不过看到革命形势如此惨淡，我又回校读了半年书，于是我也比别人多了个寒假和暑假。这个寒假，阿中家老房子拆了又重建，时间跨过了2010年，建成后就是我之前发的照片了。       这两年，阿中家越发的低调了，来老家的次数明显少了，但是听说又换了新车，在城里又买了新房子。传闻很多。反正，听起来就是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2012-1-27 23:16 上传 * \4 b% E/ u: z6 w0 B下载附件 (72.18 KB) + z9 q3 K! p/ N# K6 W( M : v/ h$ j4 D) Y$ K , N$ P  B$ f  G2010年的五一，我们去阿中家嗑瓜子聊天。我拿手机拍的。 ) q; c. |# q" P: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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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参加了工作。一年中，都在杭州，几乎没回过家。忙碌的职场生活也让我暂时忘却了老家的所有人或事。
; X# s8 k1 L  t$ W      2011年，在我考虑买房子的关键时刻，房价松动了。房价越是调整，我的心态也越是平和，到如今几乎就是观望了。每天都会上上各种不同的房产论坛网站，几乎成了半个房地产人士，从开始的懵懂，到现在的如数家珍，我看了杭州大部分地区的房，可是房子看的越多，越是不能放心购买，也越是觉得买房似乎不是一件迫切的事情。以前是，你买或不买，房子就在那里不来不去，如今是我比市场淡定。
      也就是在这次过年回家。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呸，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我习惯性的从天台看去，四处烟花升起了不少，唯独没有阿中家的。他们一家人竟然难得的在家吃了顿年夜饭而不是饭店，更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放烟花。
      于是，大年夜阿中家没有放烟花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
      没有各种猜测，大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阿中去年混的不好。
( o6 T/ e/ D" R% B" k/ l& H: V      我所知道的最靠谱的消息是，阿中他们承接的活儿收不到款。而且阿中在去年自己造了项目，卖不出去，欠了比较多的钱。至于结局如何，我现在还不能妄断。
      关于2011年的结局有很多。有人还在赚，有人却在亏，有人跑路了，有人险中胜。
      关于2012年的预测有很多。有人说不过是08年的历史重演，有人说调控的决心坚不可摧。市场情形莫测，天朝市场更是波诡云谲。阿中结局会如何我不用预测，就等来年的大年夜他家放多少放多久烟花了。